央行金融研究所周诚君：数字货币在跨境经济中的局限性

吴理宁

6 月 22 日，央行金融研究所所长周诚君在财新夏季峰会上表示，数字货币或许可以在人民币清结算以及基础设施方面提供某些成本优势，但全球贸易和投资活动的痛点和难点问题，目前来看是现有的数字货币提供不了解决方案的，因此 " 可以对数字货币持有非常高的期望，有信心，但是不要信心过大，不要期望值过高 "。
周诚君指出，跨境投资和贸易活动的难点和痛点在于跨越国境，交易对手完全不熟悉，交易对手所在的国家的法律环境、制度规则、文化、经济金融体系也可能不熟悉，因此形成了信息不对称，包括交易对手究竟如何、有没有钱、愿不愿意支付、能否及时清偿他必须履行的债务。尤其是交易对手身处完全不同的司法环境，作为一个人格主体，与你交易的商品劳务或者金融资产作为一种物或者财产，遵守的法律框架中的物权属性不同，因此除了信息不对称风险之外，还会导致信用风险。如果出现法律纠纷，将运用不同的司法管辖权和法律保障体系。
其次，跨境商品劳务和金融资产交易，需要支付相应的对价。意味着资金跨境转移、交付、清结算。这里存在两个问题。
一是跨境货物、商品劳务和金融资产的转移和资金转移往往不是同时完成的，而是存在时滞。
二是收付双方可能并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直接行为，而通过大量中介完成。
虽然说这些中介被认为成本很高，但周诚君指出，跨国金融机构完成结算其实解决了交易对手的信用风险和法律风险问题。因为国际商业银行有遍布全球的网络，总体上是一个单一法人，但在当地又有商业存在，有分支机构，熟悉当地的法律、制度、监管及规则。而且商业银行银行有 KYC 政策，实际上在帮助判断交易对手的可信程度和付款意愿。通过商业银行中介，可以实现一对一风险的管控，这是传统的微观层面跨境贸易投资及资金运动的解决方案。
从宏观层面看，只要是资金、货物、劳务、金融资产发生跨境转移，就意味着财富在国家之间的转移，首先要进行真实性检查，是否用于洗钱、恐怖活动，是否避税而侵蚀了税基。
任何跨境资金和金融资产的转移，从国家层面来说，都意味着国际收支的变化，都意味着因为币种的转换，汇率的波动而产生偿付能力和偿付金额波动的风险，实际上形成了一个国家的外部脆弱性。所以从国家宏观管理来说，要保证对外债务有足够的流动性能够清偿，要保证对外的投债务头寸不会因为汇率的变动而导致过多的风险暴露，所以又涉及到国家的国际收支管理和跨境资本流动的宏观审慎管理。
周诚君认为，数字货币并不能解决上述问题。
首先，从和交易对手方来看，数字货币不能解决交易对手和我们之间形成的商品、劳务、金融资产和资金结算的信息不对称和法律风险问题。因为数字货币只是货币形态，交易背后真正的目的是商品劳务和金融资产，数字货币并不能解决不同国家之间的法律差异和信用信息不对称问题。
第二，数字货币不能解决商业银行已经解决的 KYC 问题，帮助判断对手方风险。从数字货币目前的发行机制来说，不管是中央银行发行的数字货币，还是商业第三方机构发行的数字货币，看不到它像国际商业银行那样有普遍的分支机构网络，熟知对方国家的法律环境，了解你的客户。
第三，不能解决国家宏观层面上的偿付能力风险和因为货币转换产生的汇率风险。目前来看，除非有一个单一的数字货币能够在全球范围内使用，只要是主权国家存在，只要存在主权的数字货币，那这个问题不可避免。并不会因为数字货币产生，就能降低这方面的风险以及管理需求。所以总的来看，目前而言，从国际经济活动，尤其是投资和贸易活动所需要依赖的基本管理框架来看，还看不到数字货币能够有效的解决这些国际投资和贸易活动中的难点和痛点问题。
" 也许数字货币的存在可以在人民币清结算以及基础设施方面提供某些成本方面的优势，但是到目前为止，在技术解决和理论方案上，我还没有看到比较成熟的框架。所以总的来说目前我的判断是，我们可以对数字货币持有非常高的期望，有信心，但是不要信心过大，不要期望值过高。全球贸易和投资活动的痛点和难点问题，目前来看是现有的数字货币提供不了解决方案的。" 周诚君表示。